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淮南子
大河老汉想要第二部手机,第一部手机是儿子买的。儿子打工临走前,买了一部老年机给大河,告诉大河,以后自己不在家,会经常打电话给他的。
儿子刚出去的那一年,大河每天晚上都会接到儿子的电话,问问家里的事,也说一些外面的新鲜事,大河听到那些新鲜事,脸上的皱纹都乐开了花。
最近两年,儿子一家总是说要回来,回来看看自己的爹。每次,一问行程,儿子满脸愧疚,不是公司有事,就是孙子、或者媳妇单位有事,终于还是回不来。慢慢地,大河老汉习惯了,儿子打来电话时,不再问儿子归程。后来,儿子的电话也越来越少了。
大河却不自觉地,如等儿子小时候每天放学回来那样,悄然走到村口,张望着。直到那夕阳使出最后的力气,照亮东边的天空,温柔地抚慰着顺河村。大河拍拍屁股下的灰尘,慢慢地向家走去。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,只要是没有雨雪,下午三点钟左右,大河老汉都会从家里走出来,坐在村口,静静地遥望村口大道的远方。偶尔有车过来,大河老汉撑着木棍,迅速地站起来,眼睛盯着那车,好像要洞穿车的外壳,看看里面坐的是谁。车来了,老汉眯着眼,深深的皱纹竟舒展了一些;车走了,老汉眼光暗淡,深陷眼窝里面。
“一场秋雨一场凉”。在大河老汉的等待中,秋天迫不及待地来了。暑气还没有完全消散,成熟稻谷的香气在村庄周围窜来窜去,田野一片金黄。“稻花香里说丰年”,丰收的年景,也没有给大河带来多少喜悦。水稻一熟,收割机咆哮起来,兴奋起来,在田野里奔跑着,“在希望的田野上”,是收割机唱出的最强音。
对大河老汉来说,这几年,形成了一种定式,收割机把水稻收割完毕,立即就卖给了粮食贩子,用卖的钱再去买粮食吃。看着那“轰隆隆”的收割机,大河老汉有些恍惚。
秋收刚罢,村里的春水老汉过世了,大河更加寂寞。春水活着时,大河时不时不去找他聊一聊。从小时候两人一起下河摸鱼,淮河滩放牛,到如今年轻人外出不归,聊着聊着,想起在外的儿女,泪水悄然而落。忽又抬起头,看着彼此的泪花,又哈哈大笑。笑着、哭着,从清晨到黄昏,一天的光阴就打发了。现在,春水不在了,这日子每天该怎么过,大河不知道,只能每天望着黄昏下的路口,默默无语。
日出到日落,一天又一天。每次给儿子打电话,儿子总是说,忙,如果没有事,就挂了,忙完给他打电话。可是,每次都没有等来儿子的电话。
大概是儿子太忙了吧!大河在心里为儿子不打电话找借口,这样,大河心里也会好受很多。这样,大河越来越寂寞,一天到晚,话都说不了几句。憋闷时,对着院子,对着田野,对着砖墙,对着手机,自言自语。
拿着手机,大河审视半天,多么希望手机突然响起,那怕是听一听来电铃声,也会让人激动,让人兴奋。想到这里,大河有了一个想法,自己再有一部手机多好呀,再有一部手机不就可以给另外一部手机打电话吗?想到这里,大河老汉干枯的心仿佛有春风吹过,细雨滋润,甜蜜涌上嘴角,脸上的皱纹舒展一圈一圈地荡漾着。
大河老汉颤抖地拿着手机,找到儿子的号码,拨通儿子的电话,那边传来声音。大河嗫嚅地对儿子说:“你能……,能再给我买部手机吗?我想自己给自己打打电话,微信上发发语音,聊聊天。”说完,大河老汉心扑通扑通,跳得厉害,他不知道儿子会有什么想法,会不会再给他买个手机,或者是数落他一顿。可是手机听筒里一阵沉默,好久没有声音。
过了一段时间,快递员给大河老汉送快递来了——是儿子寄来的智能手机。
快递员走到大河家门口,看见院里围满了村民——大河老汉去世了。
作者简介
罗豹,笔名淮南子,广东省东莞市桥头镇作协会员,东莞市小小说学会会员,广东省小小说会员,河南文学杂志社签约作家。作品散见于《微型小说选刊》《青年文学家》《河南文学》《东莞日报》《三门峡日报》等报刊。
出品/河南阅读学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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