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苏州好,廿四赏荷花。黄石彩桥停画鹢,水精冰窨劈西瓜,痛饮对流霞”。清代沈朝初在《忆江南》中描写了一幅夏荷竞放、泛舟赏荷的美景。花信为期,江南水乡的古人将农历六月二十四日定为“荷诞”。每逢观荷佳节,人们便会换上新衣,泛舟赏荷、吟诗作赋为荷花庆寿。
古往今来,荷花深受人们的喜爱。8月13日恰逢今年的“荷诞”,让我们一探古代“观荷节”的民俗与雅趣。
赏荷:晓露未晞,清香沁骨
我国栽培荷花历史悠久。在距今约7000-5000年的仰韶文化遗址中,考古学家便发现了两枚已经碳化的古莲子。
魏晋南北朝时期,古人种植荷花已相当普遍。西晋文学家陆玑在《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》中将已开与未开的荷花进行区分:“其茎为荷。其花未发为菡萏,已发为芙蕖”。
此时,江南水乡逐渐形成了观荷习俗,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为“荷诞”最早出现在约成书于此时的《吴郡记》(清初《广群芳谱·花谱》所引):“荷花宕在葑门之外,每年六月廿四日,游人最盛,画舫云集”。苏州葑门荷花宕、虎阜山浜、嘉兴南湖、南京玄武湖等均是古时赏荷的好去处。
旧时,观荷节在水乡泽国、荷池遍布的江南是举家欢庆的盛大节日。届时,人们倾城而出,泛舟赏荷,吟诗作对,“携都篮茗具”赏荷品茶,雅趣十足。游人多到“持数万钱无所得舟”,“士女以鞵靸(鞋子被挤掉)不至为耻”。入夜,人们将纸灯燃置于荷塘祈福。因气候相异,南京将“观荷节”提前至六月初四,“凡有池塘植荷者,以纸作灯燃之,放于中流,以为祝嘏”(《金陵杂志》)。
夏季是最佳赏荷期,清晨是最佳赏荷时。此时晨露未干、朝阳初晖,荷花不仅更显妍丽,香气也更清雅动人,一如宋代诗人杨万里《清晓湖上》所述:“都将月露清凉气,并作清晨一喷香。”
咏荷: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
观荷吟诗,古人诗文记载着荷花之美。除了“别样红”,荷花还有粉、白二色,金莲、碧莲甚是少见。其中,“白者香,红者艳,千叶者不结实”。双生花“并蒂莲”、一蒂三花“品字荷”、两次开花的“重台莲”、“夜布昼卷”的夜舒荷等荷中珍品因稀有而常被视为祥兆。
荷花品种多,花期长,为夏秋之景增添了不少亮色。从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”的荷苞到八大山人画笔下“菡萏一枝,半开池中,败叶离披,横斜水面,生意勃然”的残荷,自初夏绵延至肃秋而各具风姿。
在散文家朱自清的《荷塘月色》中,荷花被比作“一粒粒明珠”“碧天里的星星”和“刚出水的美人”。“微风过处,送来缕缕清香,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”,夏夜荷香,更是视觉与嗅觉的双重享受。
荷花被广泛吟咏不只靠“美貌”。“荷”与“和”“合”谐音,“莲”与“联”“连”谐音。传统文化中,荷花常被视作和谐、联结的象征,更因其清雅妍丽、高洁正直而出现在文人墨客笔下。
“制芰荷以为衣兮,集芙蓉以为裳”,屈原在《离骚》中借荷花表达内心的馥郁芳柔和洁身自好;“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饰”,李白用寥寥数字烘托出了荷花的高洁品质;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涟而不妖,中通外直,不蔓不枝,香远益清,亭亭净植”,宋朝周敦颐的《爱莲说》更是赞荷、咏荷的经典名篇。
食荷:荷香盈齿,莲馔争奇
赏荷咏荷,精于美食的古人可不会错过莲馔。据《本草纲目》记载,荷花花瓣、花蕊、花蒂、荷叶、藕节、莲房及莲子莲心等还可入药。
“六、七月采嫩者,生食脆美……冬月至春掘藕食之,藕白有孔有丝,大者如肱臂,长六、七尺,凡五、六节”。莲藕是人们最常食用的部分。藕粉、炸藕盒、冰糖雪藕、桂花糯米藕、莲藕排骨汤……莲藕制成的馔食琳琅满目,南宋名馔“石榴粉”今时读之也仍能引人食指大动:“藕截细块,砂器内擦稍圆,用梅水同胭脂染色,调绿豆粉拌之,入清水煮供,宛如石榴子状。”
莲藕有诸多吃法,莲子也不遑多让。脆嫩时可就着莲蓬生吃莲子;成熟后,八宝莲子粥、拔丝莲子、银耳莲子羹、清心莲子饮……
荷叶荷花也撑起了莲馔的半壁江山。“青箬裹盐归峒客,绿荷包饭趁墟人”,柳宗元的《柳州峒民》描写了唐人用荷叶制作的“绿荷包饭”;宋代,古人将荷花瓣捣烂掺入米粉和白糖蒸成“莲糕”,或将莲花摘去心蒂,焯水后与嫩豆腐煮成“红白交错,恍如雪界之霞”的“雪霞羹”;“一瓶东阁莲花酒,半尾西斋藿香鱼”,则描写可明清时兴雅事——用荷花花瓣酿酒。此外,莲花、莲叶亦可入茶。
赏荷、咏荷、食荷,荷不仅满足了口腹之欲,更成为古人借物言志的精神寄托。近日,并蒂莲在多地盛放蔚为奇观,却不幸频频惨遭“黑手”攀折。此时,更需向古代君子学习一番观荷、敬荷之道:“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”,把这美景留与更多人欣赏,又何尝不是雅事一桩?(孟丽媛)
(综合自《本草纲目》《六月荷花荡 轻桡泛兰塘——从观莲节谈民间造神与江南游风》《话圆明|“荷花节”考——从圆明园荷花节说起》等)